那些改变了世界生物学走向的女人们之小保方晴子
本文核心词：日本,学术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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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个星期的科普，今天来聊聊八卦，这个八卦系列不定期更新，会给你们八一八那些学术名人的黑暗历史，以及那些知名的生物学造假和丑闻。
今年的诺奖已经揭晓了，生理和医学奖的得主又有一位日本人，从2000年至今2018年，日本人拿了18座诺奖，这个数据看起来是相当可怕了，但是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并不是什么日本的正面人物，反而是日本本世纪最大的学术丑闻之一的当事人，小保方晴子。
小保方晴子
2014年1月，一篇题为“Stimulus-triggered fate conversion of somatic cells into pluripotency”（刺激激活体细胞脱分化为多功能干细胞）的文章在世界生物学界最权威期刊之一的《Nature》发表，
Stimulus-triggered fate conversion of somatic cells into pluripotency
文章的第一作者是年仅31岁的小保方晴子（おぼかた はるこ， Obokata Haruko）。论文一经发表便在学术界引起轩然大波，文章简述了一种非常简单的让动物体高度分化的细胞变为万能干细胞（STAP cell）的方法。
而在这之前，山中伸弥（やまなかしんや，Shinya Yamanaka）与John Gurdon共同发现了类似的动物体诱导多能干细胞（iPS cell），并且凭借这项研究获得了2012年诺贝尔生理和医学奖。iPS细胞是将转录因子基因（Oct4/Sox2/Klf4/c-Myc或Oct4/Sox2/Nanog/LIN28）转入到体细胞内，并利用转录基因诱导产生与胚胎干细胞类似的多功能细胞，这项研究对未来人类进行器官克隆甚至是断肢再生都有着巨大意义，因此有着巨大的医学潜力。
山中等人获取多功能干细胞的方式较为复杂，成本较高，相比之下，小保方晴子用了一种极为简单的方式便可以获得与山中类似的多功能干细胞。举个例子，“氮气可以变成铁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要利用氮原子不断进行核聚变反应必定有概率生成一个铁原子，但是这样做成本巨大，可能要耗资数亿，但如果我告诉你只要在液氮中滴一滴神秘液体，氮就会变成铁，将原本数亿的成本缩减为几百块，那这项研究的成果同样也必定是诺奖级别的。
文章发表当天，加州戴维斯分校的Paul Knoepfler在其社交网站中评论“Will it be reproducible by other labs?”（这个实验是否能被重复？）这是学术界对于重大科研结果首先质疑的问题，中国之前遭到《Nature》撤稿的涉嫌学术造假的韩春雨案最初的疑点也是实验无法被重复。
在2月4日，有人在PubPeer上发表了一篇关于STAP细胞的讨论文章，文章指出STAP细胞研究论文中的第一组图中存在着造假可能，原文为 “At higher magnification the background of that lane 3 is darker than the rest of the gel. Also vertical straight change background on each side.” （在更高的放大倍率下，第三（凝胶）泳道比凝胶的其余部分更暗，泳道分切线也更分明）。
论文原图
我们将这个第三泳道放大，
放大后的凝胶照片
从这张图可以明显的看到第三泳道和图片其余部分有着明显的边界，写到这里我真的是忍不住想吐槽几句，话说这ps技术也是没谁了，这也太明显了吧，稍微做一下边缘模糊就这么难吗？顺便，这是一篇已经被证实造假的文章，而且已经被《Nature》撤稿了，但是要查看这文章的全文还需要缴纳9美元的费用，我也是服了。
居然还要收我8.99美元
为什么撤稿的造假文章还要收费！？
回到正题，在2月4号之后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和研究机构开始质疑这篇文章的真实性，因为没有一所大学或者研究机构按照论文的方式成功重复出了这个实验并且获得了“STAP细胞”。越来越大的舆论压力使得日本理化研究所（RIKEN）介入调查，但从调查报告来看，似乎理化研究所并不承认这篇文章是造假的，文章主要指出几点，
（1）第一篇论文Figure 1i是由两块凝胶拼接加工而成，泳带1、2、4、5来自凝胶-1，泳带3来自凝胶-2，泳带3处理前后都是阳性对照，这种事不少人都干过，只能算数据处理不当，算不上造假。
（2）第一篇论文Karyotype analysis部分(共17行)从其他文献（In Vitro Cell Dev Biol Anim. 2005, 41, 278-283.）复制而来，并且与真实的实验操作有区别。小保方晴子的解释是当时忘记从哪抄的了，没有引用原文献，因为具体实验是其他人做的，写论文时双方都没有仔细检查这段文字。
（3）第一篇论文Figure 2d底部中间的图片、Figure 2e底部三张图片源自骨髓造血细胞，而不是脾造血干细胞，小保方晴子的解释是拿错了图片，因为骨髓造血细胞、脾造血干细胞都贴了“hemato（造血）”标签。
（4）第一篇论文Figure 2d、Figure 2e与博士论文相同，小保方晴子认为在学术期刊中使用自己博士论文的图片并无不妥。但调查人员支出，第一篇论文做的是用1周龄小鼠脾细胞创造STAP细胞，而博士论文是用3-4周龄小鼠骨髓细胞创造球状细胞，实验条件是不一样的，而小保方晴子没有充分认识到这点。
（5）第二篇文章Figure 1b右图、Figure 2g下图是共同作者Teruhiko Wakayama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两张照片（同一小鼠），论文修改过程中忘记删除Figure 2g下图，第二作者Yoshiki Sasai也解释未注意到多出一张图，文字部分未引用这张图可以证明是疏忽而非伪造。（摘自《小保方晴子STAP细胞论文造假始末》作者疑夕2014）
总结来说，这次调查的结论就是虽然存在PS但是原始数据没问题，样品的标签确实有错误，文章有部分文字是复制的他人研究成果，但是没有标注引用。这些都是非常细枝末节的错误，也就是说理化研究所认为实验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在撰写论文的时候有一些小瑕疵而已。山梨大学的若山照彦教授表示自己曾在小保方晴子的指导下成功重复了这项实验，并且表示希望小保方晴子尽快公开更多的实验细节以方便各大研究机构进行重复实验。
到了3月中旬，若山教授的态度突然出现了转变，开始向小保方晴子提议撤回论文，与此同时理化研究所理事长野依良治（のより りょうじ，Noyori Ryoji）在东京召开紧急记者会，声称文章可能存在着巨大错误，但是错误到底是蓄意的还是实验失误导致的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研究。
4月1日，理化研究所发布了最终调查报告，确认小保方晴子存在着学术不端行为，此结论遭到了小保方晴子的抗议。8号，小保方晴子提出申诉，要求理研所撤回结论，并且在大阪召开发布会，再次强调“STAP细胞是反复确认的真实现象”，并且多次强调自己“成功制作了200次以上”
日本经济新闻
理研所当天便回应了小保方晴子的申诉要求，称“我们认为调查已经足够充分，没有任何申诉的可能。”同时理研所开始督促小保方晴子撤回关于STAP的所有相关论文，并于****得到了小保方晴子的同意。7月2日，《Nature》杂志宣布撤销论文。
7月中旬早稻田大学宣布对于小保方晴子的博士学位进行撤销，除非“她可以在一年内重新提交一份达到博士毕业要求的论文”，8月5日其指导教授笹井芳树（ささい よしき，Sasai Yoshiki）在神户的医疗中心上吊自杀，笹井的死亡引起了全世界的震惊，因为笹井本身是非常优秀的细胞生物学者，被称为造脑者（the brainmaker），他曾经依靠干细胞成功培养出了部分大脑皮层，以及发育初期的小脑，当时这项研究也震惊世界。《Nature》的官方网站用大篇幅刊登了笹井芳树的悼文。
笹井芳树
笹井芳树在遗书中写道，我的死与小保方晴子无关，请你（小保方晴子）务必要将STAP细胞再现。而此时的小保方晴子并没有在实验室含泪完成导师的遗愿而是躲了起来暂避风头，在过去大约一年之后，一本名为《ある日》（那一日）的书横空出世，作者为小保方晴子。
ある日
这是一本关于小保方晴子的自传，在出版的第一个月就卖出了25万本，一共办税收入超过了3500万日元，在此之后小保方晴子开始活跃在各类媒体杂志中，成为了一名网红，STAP细胞的重复实验早就已经被她抛诸脑后。
我随手在一些国外的社交网站上搜了搜小保方晴子的现状，从网友们的描述来看，她现在可能从事妇女权利相关的活动并且依旧活跃在各色杂志和媒体上吃着STAP细胞的老本。
Twitter截图
在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一直不高，出于政治正确的考虑，日本政府经常会塑造一些优秀的女性形象来改善并提高职业女性形象，比如前段时间很火的石原里美主演的“非自然死亡”就是对女性也可以从事研究性工作的一种肯定。在小保方晴子刚刚在《Nature》发表论文的时候，就连时任总理大臣的安倍晋三都曾经公开发表评论，
「若き研究者の小保方さんが、柔軟な発想で世界を驚かせる万能細胞を作り出した。世界で、日本が、女性が一番輝いている国にしていくために全力を挙げていきたい」
年轻的研究者小保方君，以柔软的思维作出了震惊世界的万能细胞。日本要成为世界上女性最闪耀的国家，以此为目标而拼尽全力。
日本政府有意将其塑造成一名杰出的女性学者，并为女性社会地位提高作出贡献，但实际上，随着其学术造假的逐渐暴露以及私生活等问题被爆出，职业女性的风评不仅没有得到提升反而迎来了一大波的指责。“女性就是不负责任！”“年轻女性只想着自己出风头”的评论此起彼伏。小保方晴子事件的影响对日本是极为深远的，首先她使得日本生物界在世界的学术地位遭到重创，其次一位极为优秀的干细胞领域研究专家因此失去生命，损失无可估量，最后，日本职业女性的社会价值也因此遭到质疑。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依旧锦衣玉食活的自在潇洒，说来也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啊。